<P>静静的开端: 我们的时代</P>
<P>生活剧一般的开端。音乐虽然是近似主旋律的那首《あの日の川へ》,但在这里只作为“好听的曲子”而存在着。<br>风和日丽,道路畅通,乐声轻巧温馨,琐碎的家常谈话--一切都极为流畅,在这里导演无意提及一个“重点”来引起观众的注意。因为那在同时也意味着限制住了观者的思维和视角,而这对于期冀在潜移默化中传达信息的剧本是不利的。<br>只是一辆车,只是一家三口,只是...一次搬家。<br>然而并不是全家人都认为“只是搬家而已”。千寻不经意中流露出了孩子特有的冷漠和埋怨的表情。<br>之所以说是“特有的”,因为这种表情是带着天真调皮;在本质上脱离不开撒娇,是期冀引起父母的注意(而千寻的父母,对孩子的言语则有着公式化的冷漠),换言之,是有着部分面对父母的成分;而非是一种真正冷峻的面对世界的神色。十岁的女孩子并没有这种阅历和痛苦。她也同样还没有明白家长能练就对一些事物司空见惯而不动声色的本领...<br>因此千寻有强调“还是以前的学校比较好”,这种对家长的攻心就简直是声色俱下了(记忆中似经常这样,笑)。</P>
<P>不愿意接受新的事物,举止冷漠,对世界没有期冀,不会接受自然的色彩。<br>很多人会得出这样的第一印象,而接下来的影片主题就是如何救赎一个精神上比较不可救药的孩子,在一次冒险中给她填充精神元气。(虽然接下来接触的每个人都明明有各自的病态...)</P>
<P>其实这种观点只是很简单的一层。<br>孩子会有缺点,但是仍然洁白干净,任何年代,任何洪流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宫崎导演更会这样认为。费尽心力做这部动画,也是因为爱着他们。<br>会冷漠和埋怨,嘴上的小油壶也可能会挂一天,但千寻夸张化的表情已经远超了“孩子的错事”的范畴,任何对她的指责都会马上自动变化成对这个冷漠社会的讥讽。<br>在突出当代孩子的“巨大、醒目的缺点”的同时,宫崎导演暗暗地铺陈这一切:<br>父母为了寻求住宅而搬家,因此千寻必须转校,而孩子只能跟随在大人后面亦步亦趋,像一个随从或者附庸。父母只注重物质上地养大子女,却从未关心他们的心灵。小到一个要求,或者一点嗔怒,往往只需要一句安慰,而长辈在敷衍以外简直没有做其他的。长此,自闭的种子就开始萌发了。<br>长大了以后我们才会说:孩子善于撒娇,长辈善于无视。</P>
<P>因为搬家和小孩子,就要提到《龙猫》。但是《龙猫》中的孩子乐观地面对了这一点,她们想的是“新朋友、新学校和新房子”,兴高采烈,而非恋旧。<br>这也暗喻了人们之间越来越少和简单的关系。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新的千年,(在《龙猫》中重笔描述的)邻居、同学等关系都渐渐变为形式,个人的庞大的朋友群体正在社会上消失,现代人都更倾向于只有少数知己,并且由于自我封闭,交流有时甚至是沉默的。<br>孩子的活力被限制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久而久之,如同豢养的鸟儿。宫崎导演自己很有意味地说:“现在孩子找一块打棒球的地方都很难”。</P>
<P><br>千寻并没有无视自然的色彩,她纯真到会为花的枯萎而惋惜,这种突然的感情流露,也作为生活中的小插曲处理了,导演决意让观者在这个午后随千寻的父母看到这些,却并没有做作地将这件事抬高。细节与意味,如同千寻踏入的世界中的萋萋芳草,任人采攫,而回荡在耳边的,却只有静静的风声。</P>
<P><br>一 时代下的孩子,和时代下的人们</P>
<P>千寻捧着花束。对本地的抱怨,千寻母亲其实也说了一句:地方很偏僻,买东西很不方便。丈夫回答:习惯就好了。(对千寻的嘀咕则忽视了)<br>父亲被体现为家庭事务的决断者,这是个很亚洲的家庭类型:父权威专断,妻子顺应丈夫,孩子没有发言权,三度景深。类似的情形多次发生,确切说直到父母变猪,千寻孓然一人时才结束。下面的类似之处就不赘述了。</P>
<P>现实中的车子,学生书包和孩子的鬼脸,乃至一模一样的零食,都在巧妙地消除观者的世界与银屏之间的隔膜。<br>不光是关于花的谈话,接下来开窗的画面也是随着母亲的“把窗户打开”而出现,父母对子女是命令式的态度,而千寻已经习惯这一切。<br>我们知道日本的街道是靠左行车的。但是千寻父亲的轿车却是左舵车。其实对千寻家庭的描写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富有。日本造汽车很普遍,而千寻父亲却开着“洋车”,一辆西方生产的奥迪轿车,甚至是存在安全道路隐患的。千寻之父的专横偏执也体现了出来。<br>车蛮横地冲在山间小道上,自信过度、唯我独尊的表情跃然银屏。期间千寻母亲曾劝告丈夫勿高速,却得到了“这车是四驱”的回答。而停车则是因几近撞到隧道门口的石像。</P>
<P>石像是进入日语“不思议之町”也就是不可思议的小镇之前的最后一个暗示。先前已经有了另一个石像,用了惹眼的3D效果;而第一处出现在误入歧途的路口,神社的牌楼,日语称谓之“鸟居”,以及神祠。日本神道的徽印种种。<br><br>这时候千寻是带着很新奇的态度审视那些石头小房子。传说毕竟是传说罢了。谁都会这么想。然而也就因此形成了对下面剧情的巨大照应:千寻必须强迫自己认知传说中的人物的真实存在。</P>
<P>进入隧道前千寻父母自信将孩子留在后面安全,并不是因为相信这里安全,而是自信孩子被晾在一边就会自己追上来;因此这点并不能认为是家长对安全的忽视。父母对于物质上的问题还是很重视的,即使方法欠佳。<br>至此前奏结束。事实上,片子的节奏是很舒缓随意的,这简直很类似北野武的电影,前面大段的懒散和集聚(笑)。</P>
<P>二 存在在梦境与现实之间</P>
<P><br><br>点缀着夏之花朵的草地,毫无遮挡的蓝天,和风而动的白云,散落其间的,是破败的建筑和石像,这种景象,引得心灵会莫名哀伤。配乐的琴键,有着晶莹的意味,让人联想起水晶一类的精致事物。<br>事实上完全有理由认为已过六旬的宫崎导演会对自己把这种情景融合到剧情里感到得意。他也喜欢这些,并且是非常非常喜欢。他对世人说,自己会在古建筑公园徘徊,斜阳西下之时,有落泪的冲动。<br>也许真正能和自然完美结合的人类存在的证据,都需是破败不堪的。风之谷,天空之城,OnYourMark,幽灵公主...我们见惯了宫崎导演的“荒野美学”,最后的最后,这几年老先生忍不住放出了“狠话”:我期望青草接管世界。<br>这实在不是什么“清醒者的责任感”使然,事实上宫崎导演恰是不符责任的,对于动画,他乐于加进“没必要”加的,精心雕琢成浑然天成的样子,像一个把自己的魂灵和生命也都统统灌注进作品的呢喃的老艺匠。<br><br>比如突然冒出的古老的小镇,消失了的食肆形式,古朴的道路,石板缝隙间青草招摇...<br>但是仿佛梦的色泽会失真,而脑海中纷乱的记忆也会扭曲变形,小镇的斑驳,实在很独特。到处是莫名的符号和标记,剥落的墙皮上漆着花朵、文字、星星和月亮,仿佛自己就告诉你,这是梦的场景,这种景象在现实中,不会存在了。<br>音乐的旋律变得好古老。</P>
<P>千寻父母延续他们的专断。九十年代各地都在开发,然后就是倒闭。作为大潮退潮后的少数成功者的千寻父亲,把这种话说得简单而轻易,不了解的外国人也可一窥当时的社会状态。比这更加讽刺的是,他认为“美丽的自然”就一定是主题公园的杰作,而千寻母亲则认为“感到舒服”的地方,是适合野餐的(提到应当带三明治)。<br>都市人的趣味之恶俗,入木三分。</P>
<P><br>父亲既然在别人劝他减速的时候会夸赞车好,就一定会说出“信用卡、现金,随他收取”这种话来。而他吃饭的样子,是非常夸张的,简直是一种暴发户的习气。<br>千寻的“孩子的天然优点”再次体现。唯一一个认为这样不妥的人。剧情里神话中的神明并没有体现什么光辉性,“吃了神享用的食物”有着汤婆婆作为借口的可能;本质上是,单单这样不打招呼就开动筷子,不论在任何地方都是很不好的。</P>
<P>千寻独自闲逛。此时她的柔弱变得很显眼--对于台阶拾级而上。而她并不是只有这般的力气,而是健全而轻快的孩子。这就为她下面剧情里能够“卖力”提供了条件,这样不会把周遭事物的客观催化,提升到一个主观的“帮助”的高度。</P>
<P><br>天不可思议地黑,神秘的少年出现,衣履也是很脱离现代日本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怪异,千寻只得接受,观众只得接受。这种连贯一脉相承于片头,不过性质已然大异。千寻不能相信少年的说法,但天空印证了,因此她就转变为将信将疑。<br>白龙第一次出现就很飘忽莫测。他有着这种::自::由::度和::自::由::的习气,易于汤屋里的任何人的印象,至此开始带给观者。</P>
<P><br>千寻父母存在一种人到猪的卡通化过渡,因此衣服不合身(笑)但仍然存在,提醒着变化的突然。而杯盘狼藉的画面能勾起任何人对贪食的厌恶--如果先前千寻父母的吃喝带给人的感觉还算被压制住的话。<br><br>夜晚出现的怪物,在氤氲雾气中抽打猪的这位“掌柜”显出了一点真面目,真是分外难得。除此之外,其他情景里都是半透明的幽灵。</P>
<P><br><br>随着幻景展开,日本能乐风格的旋律开始出现了。白天时过来的钟楼,现在其左右已然拓展起一片灯火,石蛤吐出的水形成了旷阔的河,Mihuan的对岸,明明白白地“无法逾越的彼岸”的意思,意指千寻无法归去。这种情景,比单纯强调“世界的规则”在剧情之初要生动得多。</P>
<P><br>就像千寻看到天黑才开始逃走,她也是看到自己的手臂竟然能穿人而过才没有拒绝帮助。危急时刻的崩溃并且毫无主见,人们会本能地拒绝一切事物,包括好意。本来手臂已经穿人而过了,但还能拨动头发这种轻巧的事物,隐含却也明显地告知“逐渐消失”的童话设定正是进行时。<br>即使时间不容许,白龙也并为强迫千寻吃药。千寻挥舞着空气一般的手臂挣扎的同时,持着单药的那只手始终一动未动,待她认识到自己真的在消失后,药送到了嘴边。理智地等待,为对方着想地选择恰当时机,少年的举止精干,而且,朋友是在处事上是异于父母的。<br>清冷的夜映衬着很温情的一刻。<br>对千寻所念的咒语也许并非无意为之。<br>流传甚广的《柳毅传》传奇有云:“龙以水为神,举一滴可包陵谷...”水和风是龙的依托,也是龙的力量,拿来施展是很合适的。</P>
<P>隔墙开门,穿过仓库、冷库、养殖场。看似随意的设计精妙非凡。自后观者会了解到此地是一个“消费中心”的事实,而巨大的消耗是如何补充的,这个问题没有占篇幅地解决了。另外还突出了带她飞跑的那个人--总之,是全面的相导。<br>一个新学校的各处也许几天就被一个学生踏遍,而亦会有毕业时仍感到陌生的人。对境况的熟悉,引申出来是一种人生的差别,接下来我们可以看到许多慵懒的人,女侍从,打杂的女孩们,忙碌的青蛙一样的家伙们,如果猜测他们不会到工作范围以外的地方走走(即使近在咫迟),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的。</P>
<P>接下来就出现了最初的这类人。对客人点头哈腰的青蛙,是对公式化的人们的讽刺。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你回来。不断地说着表象上的谦辞,鞠躬很欢,但这个人物给人的感觉则是“一动不动”的可笑。而谦辞和鞠躬,正是日本社会所泛滥的。皮笑肉不笑。内心咒骂。脸上的每个细胞都非凡恭敬。</P>
<P><br>汤屋就是浴室,而“油”是这个屋的名。其实夜晚纷纷前来的神灵,在日本民俗里几乎都是很常见的,比如戴纸面具的春日神,是神社的春日大社祭中扮的主要角色之一,对于日本这个注重传统和保留民俗的国家,小孩子没有理由先前没见过这类传说中的人物的样子。千与千寻的神隐,以想象为舞台,却在各个方面都突出了现实意义。千寻看到神祠的表情是惊奇和求知的,然而人们所拜的“神”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却惊慌不止,这种孩童心理的刻画,鲜明饱满而有异于成人世界。</P>
<P>险境连连白龙也施展各种才华。千寻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白龙的衣服,后者按住千寻的手慢慢将它们挪开。含蓄地表达,本质上却是残酷而必须的。至此,千寻学着面对。</P>
<P>回应了屋子里的人。柔软的口气迅速变成冷酷的嗓音,八面玲珑的...孩子。<br>白先生的翻译是不得已,区别于san,照理说用了sama一词已然极尽尊敬之能事,应该翻译成“大人”。正像它用在别的地方的:提到神灵的时候,往往加在后面,“kami-sama”。用在这里,真是残酷的敬语。<br>同样照应的是:白龙进屋的时候有龙套待他进屋后拿起他的草履。<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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