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龙门的人们

晓兰

不知道昨天晚上怎么了，突然睡觉的时候想起外婆来，想起外婆的老房子，想起那个嘉陵江边的小镇，想起我的童年，想着想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小镇在南充的嘉陵江边，我很喜欢那个小镇的名字----龙门。那是妈妈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外婆呆了一生的地方。

       记忆中的小镇很古老很古老，外婆的老房子也很古老很古老，一块一块的木板拼成的门，每天早上开门就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放下来，堂厅是外婆给另外一个婆婆拿来当门面卖糖的，记忆中好像是买糖，因为我记得有很多一盒一盒的塑料瓶子装着的东西，可是记忆中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那些糖。

       不知道为什么，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有一个所谓的门槛，那时候觉得门槛好高好高，跨过门槛便是很长很长黑乎乎的走廊，像极了弄堂，那时候虽然门槛很高，可是家家户户都不用关门的。

      外婆家对面是一个拉三轮车的车夫叔叔，他家有2个女儿，很喜欢妈妈给我扎的小辫，于是我也请求妈妈给他们也这样扎，于是便成了朋友，车夫叔叔休息的时候喜欢把三轮车停在街上，这条所谓的街其实不过5米宽，所以三轮车便是我们最大的玩具。

      车夫叔叔的隔壁是一个也姓李的婆婆，因为姓李，所以他们叫我喊这个婆婆为舅婆，我不知道这条街上为什么那么多姓李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要跟他们是所谓的亲戚了，总之他们叫我这样叫的。舅婆有个调皮的外孙，我已经不记得名字了，只记得我只跟他玩了一个暑假，他很瘦，很小，平平的头发，大概小学2年级，那时候我大概小学5年级，我会有空的时候教他做寒假作业，所以很快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他喜欢带着我去每家每户的弄堂里抓蟋蟀，以至于我暑假回家后，抓着同学林林每天早上也去花园里抓蟋蟀。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爱。

       那条街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些人们，有卖米线的叔叔，我每次一闹着要吃米线，外婆就总会给我去端一碗回来，那时候好喜欢吃米线，一股淡淡的骨头汤的味道，有理发师叔叔，每次放假回外婆家，总会看见他拿着剪刀对我笑，每年如此，口里说出来的话永远是那句：快看，兰兰回来了，都长这么大了。有补铁锅的叔叔，他们家好多铁质的浇花壶，锅，勺子等等，那时候好喜欢拿着他烫红了的铁杆去烫地上的蚂蚁，外婆每次看见都免不了训我一顿，怕铁杆把我烫着。最重要的是这条街上还有我的外婆和外婆的老房子。

        外婆的老房子真的很古老，古老到家里始终放着一大水缸，小时候读过的司马光砸缸，缸居然出现在了我的外婆家，缸口是用斗笠盖着的，墙上挂着蓑衣，我不知道斗笠和蓑衣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就已经呆在那了，总之每次下雨，我好喜欢让妈妈给我戴上斗笠站在雨中听雨水滴落在斗笠上的声音，妈妈总是说好脏，你还戴。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

        这条街上经常有一个衣着褴褛的瞎子，感觉是要饭的，外婆说是专门抓小孩的，所以从小长大我一直很怕他，原因一是他穿的好脏，显得与别人那么的与众不同，原因二是因外婆说他是专门抓小孩子的，所以童年他在我的生活中一直扮演着抓小孩子的恐怖怪物，可是外婆认识他，甚至我还记得外婆还跟他打过招呼。后来长大了，经常从妈妈口中提起这个瞎子，说让他给我算过命之类的，所以长大后我把他定义为算命先生。

         外婆家是烧蜂窝煤的，小时候每次去，闻到那个味道就会咳个不停，然后开始发烧，稍微大点了，就不会这样了，每逢到了赶集的时候，这条街就开始变的好热闹，外婆家里也会来很多很多的人，他们围着这个炭炉聊天，“围炉”我想大家都很少听过这个词语，我也是听了罗大佑的一个叫围炉的演唱会，才知道，这个词语，想起外婆家赶集的时候来的那些人，想到这个词总觉得心里暖暖的。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

         外婆那时候就好老了，皱巴巴的皮肤，干枯枯的骨头，头上永远都包裹着一个厚厚的裹布，像级了苗族里那些女孩子头上裹着的布，小时候常常问外婆为什么外婆头上会包布，而我们头上不包呢，外婆总是说因为外婆怕冷呀，为什么外婆怕冷呀，而为什么我们不怕冷呢，因为外婆老了。

         外婆的床是那种蚊帐床，第一次看见那床也是从外婆家里看见的，那时候觉得好神奇，在新白娘子传奇里出现的白色蚊帐床居然也出现在了外婆家。更重要的是每天晚上外婆都会给我洗脚，然后背着我去那张床上，然后慢慢的把两边的帐纱放下来，我会无聊的在床上滚来滚去，蚊帐床是单人床，可是那时候我觉得好大好大的一张床。

         可是小时候毕竟是小时候，外婆生病的时候叫我陪他去医院看病，我总是闹着不想去，外婆就总用冰棍逗我说去了就给你买冰棍吃，才无奈的陪着外婆去医院。后来妈妈一直想让外婆把老房子卖了接来住，想到她一个人在那不放心，可是外婆迟迟不肯走。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外婆不肯离开，是舍不得那里的人们，还是舍不得那里的老房子呢？

        后来我读初一了，老家打来电话说外婆病了住院了，那时候爸爸出差，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妈妈去了外婆家,那时候我别提有多高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可以无法无天了，而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将要失去外婆了。果然，才一个星期的时间，妈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告诉我外婆去世了，我永远也忘不了妈妈哭着在我面前说，我在也没有妈妈了。那时候我不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也无法真正理解，一个人的去世除了是再也见不到，还有那种永远也割舍不了的亲戚和难以忘怀失去这种亲情的痛苦，现在想想，妈妈的那句，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是那么的痛心。

        外婆在我初一的时候去世了，我从来也不知道他去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在我工作后跟妈妈说起抢救病人的时候，妈妈才说当年你外婆去世的时候也用了心脏起搏器。于是我开始用心去对待每一个将要去世的人，我好喜欢在他们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摸他们已经干枯的手和皱皱的皮肤，他们总是用很弱的力气也抓抓我的手，让我有了一种在摸我外婆的错觉，我也喜欢在没有人的时候在他们耳边轻轻的叫上婆婆，爷爷，我想这样让他们觉得安心点，去世后，大家都不愿意去做尸体护理，而我总是愿意去做这些，我喜欢这种对死者的尊重，我会轻轻的给他们穿上衣服，给他们在七孔里塞上棉球，然后慢慢的用被子盖上他们的头，听周围亲人对他们的哭喊，没人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好想哭，是多么的难过，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我照顾过的婆婆爷爷，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离开，而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感情的隔断，再也无法在想表达的时候对他表达，再也无法叫他一声婆婆或爷爷了，再也无法了，我好想我的外婆，我相信在我外婆去世的时候也曾经有像我这样一个护士这样安心的对待他，而没把他当一个只是死去的人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在事隔十几年后我会重新这么怀念起外婆和那个镇子以及镇上的人们，也许这就是一种感情的慢慢沉淀吧，在涌上来的时候惊涛骇浪，退去的时候又是那么的不动声色。那是妈妈的妈妈，我的外婆。
         
        小时候妈妈常教育我说走之前记得给外婆说再见。说句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了。还有那句，再见，外婆，再见，小镇，再见，镇上的人们，再见，我一去不返的童年。

为何而活

去年她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旁边。听说是被大卡车碾进去的，很惨。不过就算如此，想想那些在一起度过的时光，也就不会把那血腥的场景当作别的什么了吧。我只是悔恨，连她的相貌和姓名都记不清楚。

愿她在前往天国时候，一路走好。

琉璃·砂

是一篇很好的杂文！
作者不要太难过了T^T

金色回忆

为你祝福，好好回忆一回好好哭过，然后就不要再过度悲伤！
还有蛮好奇LZ工作…

lzy2012

看到这种文章的时候，总是不想多说些什么，因为那种感受只有作者本人才最清楚，我只能心中默默祈祷会好起来，恩，会好起来的吧

罂粟。

外婆很健康，外公在去年12月25去世了。
母亲哭了，我在外地，因为课程紧而没赶回去。
听着母亲哽咽的声音我哭了，默默流泪，听妈妈说起她父亲，我亲爱外公的事儿。
现在母亲和外婆都过得挺好，只是少了在石板桌的那副象棋还有喜爱象棋的老外公。

tonarinototoro

唉  最见不得别人哭的。。。

这样的文章一般是不敢看的，唔 ，情绪什么的是会传染的

保重(⊙o⊙)哦

亦心

对于干枯的手皱皱的皮肤，一直有强烈的恐惧感。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一直都有点害怕摸外婆的手的，也害怕外婆的手摸我。。
仔细想来的话，却说不清道不明这其中的由来。

粗糙的皱纹刻下了太多的历史了。
感到非常的承受不起……

snow.ed

记忆中的风景，很久以后，是我们生命中珍贵的感动，就像风干的花，没有了鲜艳的色彩，却适合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