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城堡回到地上
亚伯杜拉不需多想,他说:“伟大的神灵,你必须将你弟弟放逐到一个他无法回来的地方。”
达尔则立刻哭起来,流下蓝色的泪水。“不公平!”他边哭边跺脚,踩着宝座,“所有的人总是跟我作对。赫斯陆尔,你不爱我!你骗我!你根本没试着要摆脱挂在身上的那三个人!”
亚伯杜拉相信达尔则说的是事实,他深知神灵的能力有多强大。亚伯杜拉相信赫斯陆尔真想做的话,他大可以将士兵――更别说是他和夜之花了,一把甩到天涯海角去。
“我又没有造成伤害!”达尔则吼叫道:“我有权结婚的,不是吗?”
在他这样又跳又叫的时候,赫斯陆尔轻声的跟亚伯杜拉说:“南方的大洋里有一个移动的岛屿,每一百年才会被发现一次。岛上有座宫殿及许多果树,我可以将我弟弟送去那里吗?”
“现在你要把我送走了!”达尔则尖叫道:“没有人关心我会多么寂寞!”
“对了,”赫斯陆尔小声的跟亚伯杜拉说:“你父亲大老婆的亲戚跟那些北方佣兵订了合约,允许他们逃离参吉,避开苏丹的愤怒,但是他们留下那两位甥女。苏丹将那两个可怜的女孩关起来,因为她们是你现在血缘最近的亲戚。”
“太令人震惊了!”亚伯杜拉说,他看出赫斯陆尔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也许,强大的神灵,为了庆祝你回到善的一方,你愿意将那两位闺女救到这里来?”
赫斯陆尔难看的脸整个开朗起来,他举起他巨大的、带爪的手,一阵响雷中夹杂着女子的尖叫,那两位胖女孩就站在宝座前了,事情就这么简单。亚伯杜拉现在知道了,赫斯陆尔一直都未使出全力。他看进赫斯陆尔的眼里,那双眼睛还因为狗的攻击,眼角泛着泪光。他知道赫斯陆尔明白了。
“别又是更多的公主!”碧提丝公主生气的说。她跪在薇儿丽身边,满脸不悦。
“不是的,我可以跟你保证。”亚伯杜拉跟她说。
这两位甥女再怎么看也不像公主。她们穿着最老旧的衣服――实用的粉红色以及工作日穿的黄色,衣服因为过去一阵子的经历而破旧肮脏。两个人的头发都不再卷曲。她们看到达尔则在宝座上边哭边跺脚,再看看赫斯陆尔巨大的身躯,然后是亚伯杜拉只穿着一件内裤,于是放开嗓门尖叫。叫过之后,两人都试着将头埋在对方胖胖的肩膀上。
“可怜的女孩,”高诺兰的公主说:“这完全不像是公主的举止。”
“达尔则,”赫斯陆尔对哭泣的神灵叫道:“美丽的达尔则,公主的狩猎者,安静一下,看看我为你的流放准备了什么礼物!”
达尔则停止哭泣,问道:“礼物?”
亚伯杜拉指给他看。“看!两个新娘,年轻水嫩,而且一心一意想嫁人。”
达尔则将脸颊上闪亮的眼泪擦掉,审视这两位女孩。那眼光跟亚伯杜拉一些精明的顾客在审查他的地毯时一样。
“很想称的一对,而且胖得很棒很棒。”他说:“这一定有什么圈套,也许你根本无权将她们嫁掉?”
“完全没有圈套,发光的神灵。”亚伯杜拉回道。这两位女孩其他的亲戚将她们抛弃后,他似乎有权将她们嫁掉,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补充一句:“强大的神灵,她们可以任由你偷走。”他走到两位女孩面前,拍拍她们两人肥胖的手臂说:“女士们,参吉最圆的月亮,请原谅我因为那个不幸的誓言而无福消受你们的巨大。但是请抬起头来,看看我为你们挑选的、取代我地位的丈夫吧!”
一听到“丈夫”两个字,两个女孩的头马上抬起来,盯着达尔则瞧。“他好帅。”穿粉红色的赞美道。
“我喜欢有翅膀的,”穿黄色的说:“看来很不一样。”
“尖牙看来好性感哦!”穿粉红色的又附和了一句,“爪子也是,不过在地毯上必须要小心。”
她们每说一句,达尔则就笑得越开心。“我马上就把她们偷走,”他说:“我喜欢她们胜过公主。赫斯陆尔,我为什么没有收集胖女人呢?”
赫斯陆尔慈爱的露齿而笑。“那是你自己决定的呀,兄弟。”接着他收起笑容说:“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必须将你放逐了。”
“我现在不那么介意了。”达尔则说,眼睛仍看着亚伯杜拉的那两位甥女。
赫斯陆尔再度伸出手来,慢慢的、很遗憾的,然后在三声长长的响雷之后,达尔则和那两位女孩就慢慢的消失了踪影了,空气中隐隐传来海洋的味道及海鸥的叫声。摩根和薇儿丽又哭了起来,其余的人则都叹了口气,赫斯陆尔德叹气尤其沉重。亚伯杜拉惊讶的发现,赫斯陆尔是真心爱着他弟弟,虽然很难了解怎会有人喜爱达尔则,但亚伯杜拉也不能责怪他。我哪有权力批评别人呢?他想。夜之花走上来,用手勾住他的臂弯。
赫斯陆尔叹了一口更沉重的气,然后在宝座上坐下。这座位搭配他的体型远比达尔则合适多了。他巨大的双翅悲伤的垂在座椅两旁。
“还有其他的事......”他说,一边谨慎的摸摸鼻子,鼻子似乎已经痊愈了。
“是的,确实还有事!”苏菲说。她一直站在台阶上等发问的机会。“当你偷走我们移动的城堡时,将我先生豪尔变不见了。他人在哪里?我要他回来。”
赫斯陆尔悲伤的抬起头来,但在他能回答之前,公主们中间传出讶异的声音,台阶底下的每个人都由地上那件衬裙处退开,它一会儿凸出一会儿凹下,像个六角风琴似的。精灵在里头叫道:“救命!让我出来!你答应过我的!”
夜之花的手飞快的捂住嘴巴:“天哪,我完全忘了。”她由亚伯杜拉身边跑开,奔下台阶,将衬裙抛开,对着阵阵紫色的烟雾叫道:“精灵,我希望你能由瓶中被释放出来,获得永远的::自::由::。”
一如以往,精灵绝不浪费时间道谢。瓶子“砰”一声爆开,在缕缕紫烟中,一个较具体的形体站了起来。
苏菲看了一眼即尖叫起来。“上天保佑这个女孩!谢谢,谢谢!”
她快速的冲到消失的烟雾旁,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撞倒那个刚转变成有血有肉的形体的男子。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他抱起苏菲,将她转了又转。苏菲喘着气说:“我为什么看不出来呢?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那是魔法的作用,”赫斯陆尔幽幽的说:“如果人家知道他是豪尔巫师,就会放他出来。你无法知道他是谁,他也无法告诉别人。”
这位王室巫师豪尔,比苏利曼巫师年轻,长相也远为优雅。他身穿一套豪华的淡紫色绸缎衣裳,头发则带着一种相当难以想象的黄色色泽。亚伯杜拉注视着巫师瘦削的脸上那对淡色的眼珠,在某日清晨他曾清楚的看过这对眼睛。他觉得自己早该猜到了,又觉得现在自己的处境十分尴尬。他利用了精灵!他觉得自己十分了解精灵,这是否意谓着他也了解豪尔巫师呢?或者不了解?
因为这种种想法,当众人包括士兵在内,围绕着豪尔欢呼并跟他道喜时,亚伯杜拉并未加入。他看着查波藩的小个儿公主静静的走入欢呼的人群,慎重的将摩根交到豪尔手上。“谢谢。”豪尔说:“我想我最好把他带在身边,才能好好看着他。”他跟苏菲解释,并加上一句:“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豪尔似乎比苏菲会抱小孩。他将摩根摇啊摇的,并低头仔细的看他,摩根则挑衅似的回瞪过来。“我的天,有够丑的!”豪尔叫道:“跟我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豪尔!”苏菲抗议,但声音里不带怒气。
“等一会儿。”豪尔说。他走上通往宝座的台阶,抬头看着赫斯陆尔:“看这里,神灵,我有帐要跟你算!你把我的城堡拿走,又把我关在瓶子里是什么意思?”
赫斯陆尔的眼睛转成愤怒的橘色。“巫师,你自以为你的力量足以与我匹敌吗?”
“没有,”豪尔回道:“我只是需要知道原因。”亚伯杜拉发现他很佩服这个人,因为苏菲的告知,他知道豪尔向来胆小,也确信豪尔现在心里绝对是怕得要命,但是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将摩根举起,放在淡紫色绸缎衣裳的肩头,回瞪过去。
“很好,”赫斯陆尔说:“我弟弟命令我去偷城堡,这一点我别无选择。但是达尔则的命令里没有提到该怎么处置你,只说要确定你不会再把城堡偷回去。如果你在道德上一物瑕疵的话,我只会将你送往我弟弟现在所在的岛屿,但是我知道你曾运用巫术征服了邻近的国家――”
“那不公平!”豪尔抗议道:“国王命令我――”有一会儿,他说话的语气很像达尔则。他自己大概也意识到了,停下来思索,然后悲伤的说:“如果我当时有想到的话,我相信我应该能改变国王的想法。你是对的,但是别让我逮到机会将你装到瓶子里去。就这样。”
“那样的话,我或许也是罪有应得。”赫斯陆尔同意道:“我越用心设计,让每个被牵扯进来的人面对最适合他们的命运,我就越该当被惩罚。”他斜睨了亚伯杜拉一眼,问道:“对不对?”
“伟大的神灵,那确实很痛苦。”亚伯杜拉同意道:“虽然我所有的梦都实现了,但并不是只包含快乐的梦。”
赫斯陆尔点点头。“现在,”他说:“在我处理完一件必须处理的小事后,我就必须离开你们了。”他举起翅膀比了个手势,身边马上围聚了一群奇怪的、长有翅膀的形体。他们在赫斯陆尔的头顶及宝座旁盘旋,像是透明的海马。除了他们拍动的翅膀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天使。”碧提丝公主跟薇儿丽公主解释。
赫斯陆尔跟这些有翅的形体低声交代,他们迅速由他头顶离开,速度与他们来时一般的快,这一群形体改聚在贾玛头上低声耳语。贾玛吓得直往后退,但是毫无用处,这群形体还是跟着他,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栖息在贾玛的狗身上不同的位置。一旦占好位置,他们就开始缩小,消失在狗毛之间,到最后只剩两个还留在外头。
亚伯杜拉突然发现那两个形体就在他的眼前盘旋,他想躲开,但他们一直跟着他。两个小小的、冷冷的声音跟他说话,声音似乎只有他才听得到:“在长期思考之后,我们觉得这样的形体胜过虾蟆,能以永恒的光来思考。为此,我们谢谢你。”说完后,这两个形体迅速飞开,停在贾玛的狗身上,缩小,然后消失在它耳朵粗糙的皮肤内。
贾玛望着他臂弯里的狗,问赫斯陆尔:“为什么我会抱着一只充满天使的狗?”
“他们不会伤害你或你的狗的,”赫斯陆尔说:“他们只是在等那个金环出现。你说过的,是明天吧?请务必了解我急于看守我的生命的心情。当我的天使们找到它的时候,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将它带来给我。”说完,他叹了口气,声音之沉重令每个人寒毛到竖。“我不知道我会在什么地方。”他说:“我必须在地底深处找一个自我放逐的地方。我做了许多坏事,不能再列身好神灵之中。”
“不要这样啦,伟大的神灵。”夜之花劝他:“我听说所谓善良即是原谅。我确信好神灵们会欢迎你重回他们之间的。”
赫斯陆尔巨大的头颅摇了一摇,说:“聪明的公主,这你就不明白了。”
但是亚伯杜拉发现他很能了解赫斯陆尔的想法,也许这跟他对她父亲大老婆的亲戚出言不逊那次经验有关。“别说了,亲爱的。”他说:“赫斯陆尔的意思是,当他做坏事时他乐在其中,一点也不后悔。”
“确实如此,”赫斯陆尔说:“过去几个月,我玩得比以往几百年都高兴,这是达尔则交给我的。现在我必须离开,以免我以作弄别的好神灵为乐。如果我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就好了!”
豪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咳了一声,建议道:“干嘛不去别的时间?你知道,有成千上百个不同的世界。”
赫斯陆尔的翅膀高高举起,兴奋的拍打着,大厅里每位公主的头发和衣服都随之飘动。“是吗?在哪儿?告诉我如何去别的世界。”
豪尔将摩根交到苏菲笨拙的手里,三步一跳的登上台阶。他示范给赫斯陆尔看的是几个奇怪的手势以及点头等等,但是赫斯陆尔似乎完全了解。他点头回礼,然后由座椅上起身,就这么走掉,一言不发的越过大厅,穿过墙壁,仿佛那墙只是一片雾气。大厅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麻烦的傢伙总算走掉了!”豪尔叹了口气。
“你将他送去你的世界吗?”苏菲问他。
“不可能!”豪尔回道:“那个世界有他们自己烦不完的事,我送他去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么做是担了一点风险,我担心城堡跟他一起消失。”他慢慢转身,直望到大厅云状的尽头。“幸亏都还在。”他说:“这意味着卡西法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他是城堡运转的力量来源。”他放声大叫:“卡西法,你在哪里?”
地上的衬裙似乎再度拥有生命,这次,它的圆箍向旁滑开,让魔毯由下面飘出来。魔毯全身抖着,像贾玛的狗现在所做的一样,然后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是,它笨重的跌落在地上开始自行解体。亚伯杜拉看了,心疼的差点叫出来。长长的纺线不受控制的由魔毯上抽离,带着奇异的蓝光,仿佛魔毯并非由一般的羊毛纺成。获得::自::由::的纺线在魔毯上来回疾走,越来越长、越生越高,直直的伸展在云雾天花板和几乎已经空白的、作为织毯底布的帆布之间。
最后,魔毯在不耐的一抖之下,线的另一端也由帆布松开,往上缩到其余的纺线里。这些线散开成光团,然后再度缩小,最后形成一个新的形状――像是倒挂的泪珠,或是一点火焰。那形体稳稳的、果断的往下飘,当它飘近时,亚伯杜拉可以看到它前面有一个由小小的紫色、绿色或是橘色火焰构成的脸。亚伯杜拉认命的耸耸肩,到头来他用那些金币买回来的似乎是一个火魔,而不是一张魔毯。
火魔开口说话,嘴巴是紫色的火焰。
“谢天谢地!在这之前为什么没人叫我呢?好难受啊!”
“可怜的卡西法!”苏菲叫道:“因为我不知道呀!”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这个奇怪的火焰形体说:“你的爪子直掐到我身体里去。”
当他飘过豪尔身边时说:“我也不是在跟你说话,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我本来就不想帮国王的军队。我是在跟他说话。”他在亚伯杜拉的肩膀跳动,火焰很热,亚伯杜拉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轻轻的滋滋作响。“他是唯一试着要取悦我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需要人家的奉承?”豪尔不悦的问道。
“自从我发现被人家夸赞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开始。”卡西法回道。
“我可不认为你很好。”豪尔气冲冲的说:“你要那么虚荣就轻便。”他淡紫色的袖子一甩,转过身去。
“你想变成虾蟆是不是?”卡西法生气的回道:“你可不是唯一会把人变成虾蟆的!”
豪尔生气的以一只穿紫靴子的脚在地上叩着,“也许你的新朋友会要求你将这个城堡弄回它原来的所在地。”
亚伯杜拉觉得有些难过,豪尔似乎摆明了装作不认识他,但他接受这个暗示,弯腰鞠躬,跟卡西法说:“欢乐的火焰及毯中的蜡烛,原形比你是宝贵的织毯时还要华丽百倍的――”
“直接说重点!”豪尔抱怨道。
“你能否仁慈的将城堡弄回地上?”亚伯杜拉终于把话说完。
“我很乐意。”卡西法说。
他们感觉到城堡往下掉,刚开始时掉得非常快,苏菲紧抓住豪尔的手臂,几个公主则惊叫出声,薇儿丽大声的说,她的胃好像被留在天上。这或许是因为卡西法长期以来都被迫以另一种形体存在,疏于练习魔法吧?不论原因为何,一分钟后下降的速度慢了下来,变得十分和缓,令人几乎难以察觉。也幸亏是这样,因为城堡很明显的越往下越缩小,大家必须越靠越近,并且争取自己的空间取得平衡。
城堡的墙往内缩,由云雾状的斑岩变为平凡的石灰墙;天花板往下降,原来的拱顶变为粗粗的黑色樑木。原来宝座所在的后方出现一扇窗户,起先只是一个阴影,亚伯杜拉转身热切的望着,希望能再看一次那片透明的海洋和夕阳映照下的岛屿;但是,当窗户终于成形之后,窗外有的只是天空,黎明清澈的黄色光芒照射进来,充满这乡间农屋大小的房间。这时,公主们已全部挤在一起,苏菲被挤在角落里,一手抓着豪尔,一手抓着摩根,亚伯多拉则被挤在夜之花和士兵之间。
亚伯杜拉注意到,士兵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开口说话了。他的举止相当奇怪,他将借来的面纱拉过头顶,身体前弯,坐在当城堡缩小时在壁炉旁出现的一把凳子上。
“你还好吗?”亚伯杜拉问他。
“我没事。”他回答,但是连声音都听起来怪怪的。
碧提丝公主挤到他身旁,说:“原来你在这里。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在担心一旦事情回復正常,我就会反悔吗?是这样吗?”
“不,”士兵回答,“或者可以说――是的,因为那会令你困扰。”
“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困扰!”碧提丝公主断然的说:“我承诺的事从不后悔。至于那个贾斯丁王子――管他的。”
“可是,我就是贾斯丁王子。”士兵说。
“什――么?”碧提丝公主大吃一惊。
士兵慢慢的、不太好意思的将面纱拿掉,抬起头来。虽然还是同一张脸,同样一对看来可以是非常纯洁,也可以是非常不诚实的蓝色眼睛,但是现在那是一张看起来较温和而有教养的脸,脸上显示出一种不同的军人气度。
“那个混蛋神灵也对我施了法,”他说:“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在树林里等搜索队回来报告,”他看起来十分愧疚,“我们在追碧提丝公主。呃――我是说――你。你也知道的,搜寻的结果并无所获。然后我的帐篷突然被吹跑,神灵由树林间跑出来说:“公主我带走了。因为你很不公平的利用魔法打败她的国家,我罚你变成战败一方的士兵,看你喜不喜欢那种滋味。”接下来我就在战地四处流浪,以为自己是一个斯坦吉雅士兵。”
“你讨厌那种滋味吗?”碧提丝公主问他。
“呃,”王子回道:“满艰苦的,不过我就这么适应过来了,一路上捡取所有用得上的东西,并且做点计划什么的。我原想要为所有战败的士兵做点什么,但是――”他脸上露出那位老兵惯有的笑容,“坦白说吧,我在印格利一路流浪,还真是玩得很开心,当坏人满有趣的,这点跟那个神灵很像。一想到得回去治理国家就令人沮丧。”
“那方面我可以帮得上忙。”碧提丝公主说:“毕竟我知道诀窍和方法。”
“真的吗?”他抬头看她,眼光就如当他还是士兵时,看着帽里的小猫时那样温柔。夜之花以手肘轻推了亚伯杜拉一下,高兴的耳语道:“是奥青斯坦国的王子呢,但是不用怕他。”
又过一会儿,城堡像羽毛般,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卡西法在天花板低低的樑木间漂浮,宣布说他把城堡停在金斯别利的草地上,并且洋洋得意的说:“我已经把讯息传到苏利曼的一面镜子里。”
这似乎激怒了豪尔,他生气的说:“我也是。你总是喜欢强出头,对不对?”
苏菲插嘴道:“让他受到两则讯息,这有什么不好?”
“蠢极了!”豪尔说完,开始笑起来。卡西法也跟着笑开来,发出咝咝的声响,两人似乎又和好了。亚伯杜拉想了想,终于了解豪尔真正的感受。他被变成精灵后一直充满怨气,即使到现在也还不能完全释怀。他只能对卡西法发泄,一方面是因为或许卡西法也有同样的感受,另外则是他们两人都拥有强大的法力,换成对常人发脾气的话太过危险。
两个讯息显然都送到了,站在窗边的人叫道:“看!”每个人都挤了过去。他们看到金斯别利的城门打开来,国王的马车跟在一队士兵之后匆匆的出城。事实上这比较像是一场游行,不同国家大使的马车跟在国王的马车之后出城,每辆马车上面都有赫斯陆尔抓来的众公主们本国的国徽。
豪尔转身跟亚伯杜拉说:“我觉得我好像很了解你似的。”他们两人有点尴尬的对望着,豪尔接着问他:“你呢?你了解我吗?”
亚伯杜拉弯腰鞠躬:“至少是跟你了解我一样的了解你。”
“我就担心这一点。”豪尔悲伤的说:“好吧,我知道当我又需要时,可以靠你很快的把话说清楚讲明白。当那些马车全部抵达这里时,可能得派你上场。”
豪尔说的没错,当马车抵达时,那真是混乱一片!那段时间内,亚伯杜拉说话说到声音都哑掉。但是对亚伯杜拉而言,最令他感到混乱的是,每位公主加上苏菲、豪尔和贾斯丁王子,全都坚持要告诉国王亚伯杜拉又多聪明,又有多么勇敢。亚伯杜拉一直想纠正他们,他并不觉得自己勇敢――他只是觉得轻飘飘的,如在云端,因为夜之花爱着他。
贾斯丁王子将他带到一边,到王宫诸多接待室的一间里,告诉他说:“你就接受吧,这些褒奖是你应得的。看看我!斯坦吉雅人全围着我,因为我发钱给他们的老兵;我的王兄则因为我不再拒绝娶碧提丝公主为妻而高兴得要命,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个模范王子。”
“你原来反对跟她结婚吗?”亚伯杜拉问道。
“是的。”王子说:“当然,那时我还没见过她。国王跟我为了这件事吵过许多次,我还威胁说要把他从王宫屋顶丢出去。我失踪时,他以为我只是气不过暂时离家出走。他根本都还没开始担心。”
国王真实太快乐了!他弟弟终于回心转意接受婚事,亚伯杜拉也将他女儿薇儿丽和另一位王家巫师豪尔,安全的带了回来,他下令第二天就举行双重婚礼。这令原本就混乱的情形乱上加乱,豪尔匆忙的用羊皮纸做了一个即时传讯兵,当做国王的信使,火急的送讯给参吉德苏丹,说国王愿意提供交通工具,请他来参加他女儿的婚礼。半小时后,这个传讯的纸兵回来了,被撕得半烂。它带回的讯息是,亚伯杜拉若胆敢在参吉出现的话,苏丹已为他准备了一根五十呎长的木桩。
因为情况如此,亚伯杜拉跟豪尔就去找国王商量。国王当晚就设了两个新的官位,称为“印格利王国特别大使”,分别封给亚伯杜拉和夜之花。
王子和大使的双重婚礼是历史盛事,碧提丝公主和夜之花各有十四位公主作为伴娘,还有国王亲自为新娘送嫁。贾玛是亚伯杜拉的伴郎,当他将婚戒交给亚伯杜拉时,悄悄的跟他报告,说天使们那天一早就带着赫斯陆尔德生命离开了。
“他们离开真好!”贾玛说:“我可怜的狗现在可以不用一直瘙痒了。”
唯一没有出席的重要人物是苏利曼巫师和他太太。这倒和国王的怒气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似乎是因为当国王像逮捕苏利曼巫师时,乐蒂对国王疾言厉色,结果动了胎气,苏利曼不敢在这时离开她身边。就在婚礼当天,乐蒂产下了女婴,母女都健康平安。
“太棒了!”苏菲高兴地说:“我最会当阿姨了!”
两位新上任大使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护送这些被绑架的公主回家。有些公主住得非常遥远,譬如查波藩的小个儿公主吧,几乎没人听说过她的国家。大使接到的指示是,与这些国家建立商业关系,并且记下沿途所经过的奇怪的地方,以供日后进一步探究、勘察之用。这些豪尔以前就跟国王谈过,现在不知为什么,整个印格利国都热切的在讨论要将地球的地图完整的画下来。探险队挑选出来了,并且加以训练。
在旅行、纵容这些公主们及与外国国王争论之余,亚伯杜拉不知为什么,总是因为太过忙碌而没时间跟夜之花坦白一切,似乎“明天”总会有比较恰当的时机,但是当他们快要抵达那遥远的查波藩时,他知道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血液由他脸上退去。“其实我并不是王子!”他大声地说出来。是的,终于说出口了。
夜之花正在画地图,闻言抬起头来,帐篷中罩着灯罩的灯将她的脸映照得比平常还要美丽。“噢,我早就知道了。”她淡淡的说。
“什么?”亚伯杜拉轻声地问。
“呃,那是很自然的嘛!当我在空中的城堡时,我有许多时间想你。我很快就了解到你是在作浪漫的白日梦,因为那跟我作白日梦的方式很像。只不过呢,我常梦想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我父亲事大市场里的地毯商。我常梦想着我为他打点所有的生意。”
“你真是令人惊讶!”亚伯杜拉惊叹道。
“彼此彼此。”说完,她又继续画她的地图。
但他们终于回到印格利时,身边多出一匹载货的马,马身上背负的全是公主们答应要给薇儿丽公主的糖果和甜点,有巧克力、裹糖的橘子、椰子白糖、蜂蜜核桃等等,但最棒的是小个儿公主送她的糖果,那时一层层像纸一样薄的糖果,小个儿公主称它为“夏天的叶子”。这些叶子装在一个非常美丽的盒子里,薇儿丽长大后就用它来装珠宝。令国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薇儿丽公主后来几乎不曾再尖叫或者耍脾气。就薇儿丽自己跟苏菲解释的是,当三十个人都叫你一定要尖叫时,你就觉得尖叫一点都不好玩了。
苏菲跟豪尔又住回移动的城堡里了――两人依旧还是吵吵闹闹得,但是据说他们这样反而比较快乐。城堡的一个空间设定在奇平镇,当亚伯杜拉和夜之花出完第一趟任务回来后,国王赏给他们位于奇平山谷的土地,并允许他们建造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他们建造的房子相当朴素,屋顶甚至是草皮编的,但是他们的花园很快就成为该国的奇景之一。据说亚伯杜拉在设计这座花园的过程中,有一位王家巫师提供帮助。说的也是――不然仅仅是位大使,怎么有办法拥有一座有风信子的树林,林里的蓝色风信子还能四季常开,终年不凋呢?
~完~ |